“所以我便帶了履歷回來去TVB見工,但他們都叫我去選‘港姐’,我想,選不中都有得出鏡,怎知卻當了冠軍。選港姐時我完全沒有壓力的,因為沒有親戚和朋友在香港,我不用擔心報刊寫什么,本地的女孩子所受的壓力反而比較大。”
“TVB跟我簽了一年半合約,我本來準備履行完港姐的任務便回美國的了,那時我沒有歸屬感,住在黃埔花園,一出門便見到百幾人在街上走,沒舊金山清靜,很不習慣。我又不認得路,后來搬了去西貢,習慣了些,那兒外國人多點,也清靜點。TVB說選美皇后不宜做新聞報道員,派了我做主持,亦拍過一些兒劇集。”
在美國長大的楊婉儀感覺上自己是美國公民,但她說,“在美國,我覺得有種族歧視,在學校似乎沒有,但他們其實是把感覺收起來而已。有時我聽見他們說一些中國人不好的話,老實講,歧視這回事一百年后仍然會有。我不明白,有點兒怕,甚至變成憤怒?;馗酆笪叶悸犚娪行┯慰驼f香港人有什么什么不好,我心里想:那你別來啦!”
“如果我有小朋友,我一定要他學好中文,舊金山唐人埠是有中文課上的,但我們都不愿意去。星期六所有人都可以去玩,我都要去上中文課,學又用不上,不過是為了讓父母歡喜才去上課而已。所以中文我看不太慣,TVB的稿子我都得用英文去拼音。但同事們個個都很好,對我很有耐性,而我便很內疚,拖累了人家。有一回NG了二十次,我一開始便做體育節(jié)目,那些足球隊和球員的中文譯名我都記得很辛苦。又試過拍一段有關銀行倒閉的資料,那條稿很長,我怎么記得一大堆銀行和總裁的名字?我試過收工回家哭了一大場,我覺得自己真麻煩,很內疚,NG比誰都多。我不想一世都讓人笑我是‘鬼妹’,讓人看死,我要爭氣,至少其他人能夠做到的我都要做得到。我很怕人覺得我無腦,只有個樣子,又說外國回來的做電視不行。”楊婉儀說了無數(shù)次“內疚”、“拖累人家”,在工作上她的確很認真的,她的一雙大眼睛很堅定。
我身在香港,把自己當做香港人。
“初來香港時,人家說:‘找一天一起吃飯啦。’我以為是真的,原來只是說說而已。人家其實是說:‘現(xiàn)在沒空跟你講。’”
美國學生運動最多,問她“你對學生運動有什么感覺?”她直言沒什么感受。“覺得不關我事,美國只講民權,我覺得沒有民權很慘。我身在香港,把自己當做香港人。香港讓我很感動,覺得大家很團結。”
近年致力做保護地球以免暖化成災的戈爾,是楊婉儀很崇拜的人,“選總統(tǒng)那年,我喜歡戈爾。他腳踏實地。很可惜,大部分人民選他,但法律上卻令他落選。布什,除了向人宣戰(zhàn)之外,他還懂得做什么?”
楊婉儀至此頻頻看手表,也許是到時間回家等丈夫了。我說成了,訪問做完了,她才如獲大赦地急急離開。這個港姐不虛偽,至少她連再見也忘了說,便一支箭似的跑出門。